可是梨花却一点没睡。整整一夜她都静静地坐在一张小竹凳上,一动也不动。那小竹凳很矮,梨花坐在床边时,她的脸离王龙的脸很近,她把老头儿干瘪的手握在自己温软的掌心里。她的年岁小得都可以当王龙的女儿了;但她看上去倒也并不年轻,她脸上那股稳重劲儿、干事情的那股耐心劲儿,真可说是尽善尽美,训练有素,一般年轻人是绝对没有的。她就这样坐在老人的身边,并没有流泪,尽管这位老人对她非常好,可以说比她所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像她的父亲。她就这样一小时一小时地、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龙那张垂死的面孔;他睡得很静、很沉,简直像死了似的。
突然,在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,王龙睁开了双眼,他感到极度虚弱,似乎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。他转动了一下眼珠,看见梨花坐在那里。他身体弱得自己都开始害怕了,他一口气好不容易冒到嗓子眼,又从牙缝里勉强挤了出来,好像耳语一般:“孩子——这就是——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