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大大小小的树木,都被西北风刮得弯下了腰——须知普罗旺斯有三害,其一就是来自地中海的干寒的西北风,另外两害,读者也许还有所不知,那就是迪朗斯河和议会。
周围的平地,宛如一个积满尘土的大湖,东一处西一处,稀稀落落长着几茎小麦,想必是当地好奇心未泯的农艺家撒下的种,麦芒为蝉提供了栖身之处,尖利单调的蝉鸣声追逐着迷路来到这荒僻角落的旅人。
这七八年来,经营小客栈的是一对中年男女,他们有个小女佣叫特丽奈特,还有个照看马厩的小男仆,名叫帕科。打从博凯尔镇和埃格莫尔特之间开通运河,货船和马拉驳船替代了载货马车和驿车之后,有这么两个小家伙打杂,人手已经可以说绰绰有余了。
这条运河,仿佛偏偏要和倒霉的客栈老板过不去似的,就在向它输水的罗讷河和被它扼杀生机的大路中间流过,离小客栈仅百步之遥。
关于这家客栈,我们刚刚作过简短的介绍,话虽不多,可句句是实情。客栈老板的年纪么,四十出头,四十五不到,瘦高个儿,粗骨骼,眼睛深陷而有神,鹰钩鼻,牙齿白得像食肉动物,总之,是个地道的南方人。虽说上了点年纪,头发却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变白,和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样浓密而卷曲,只稀稀落落杂有几茎白发。肤色天生就黑,加上这可怜虫成天站在门口,盼着有旅客徒步或乘马车来投宿,所以黝黑的底色上又覆上了一层茶褐色。盼望多半是落空的;顶不住毒日头的曝晒,他只能在头上扎一块红头帕,弄得有点像西班牙的赶骡人。说起来,他还是我们的老相识:此人正是加斯帕尔·卡德鲁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