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英里外,田野的那一边,有一条路延伸向和米尔科特相反的方向。这条路我从来没有走过,但却经常注意到,而且心里一直琢磨,它到底通向哪里的呢。现在我就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。眼前已不容许有什么深思熟虑了,既不能稍做一点后顾,甚至也没法做一点前瞻。无论是对过去还是将来,我都连想也不敢去想一下。那过去的一页,如同天堂般的甜美,可又像地狱般的悲苦——只要读上一行,就会瓦解我的勇气,摧毁我的力量。而未来的一页,则是一片可怕的空白,就像刚被洪水淹没过的世界。
我沿着田地、树篱、小径一直走着,直到太阳升起。我确信这是个可爱的夏日的清晨,我发觉我离开宅子时穿上的鞋子,很快就给晨露沾湿了。但是我既没有去看冉冉上升的太阳,没有去看笑盈盈的天空,也没有去看正在苏醒的万物。一个押出牢门经过美丽的景色走向断头台的人,心里想到的绝不会是沿途向他微笑的鲜花,而只会是砧板和斧子的利刃,骨肉的分离,以及最后那张开的墓穴。我所想到的是凄凉的出走和无家可归的流浪——哦,我还痛苦地想到了我所抛下的一切。我简直无法自制。我想到他此刻,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,望着初升的朝阳,一心盼望我会很快去对他说,我愿意留在他身边,成为他的人。我渴望成为他的人,我渴望回去,现在还不晚,我还来得及让他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。到现在为止,我确信我的出走还没有人发现。我可以回去,成为他的安慰者,他的骄傲,成为使他脱离痛苦,也许是使他脱离毁灭的拯救者。哦,我真怕他会自暴自弃——这远比我自己自暴自弃还要糟——这种担心多么强烈地在刺痛着我啊!这是一个射进我胸口的带倒刺的箭头,当我要把它拔出来时,它撕裂着我的肌肤,当往事的回忆使它刺得更深时,更使我难以忍受。小鸟在矮树林和灌木丛中唱起歌来,它们都忠实于自己的伴侣,小鸟是爱情的象征。可我算什么呢?在满怀内心痛苦地疯狂维护原则之中,我隐约地对自己感到厌恶,我从自命正确,甚至从自我尊重中,丝毫也没有得到安慰。我损害了,伤害了,离弃了我的主人。我在我自己的眼中都是可憎恨的。但是我仍然没有转身回去,没有往回走一步。一定是上帝领着我前进,因为我自己的决心和意念,早已被强烈的悲痛不是践踏压倒,就是窒息麻木了。我一边沿着我的孤寂的路走着,一边尽情地痛哭着。我像个神志错乱的人那样很快、很快地走着。一种虚弱感从内心生发出来,渐渐扩展到四肢,控制了我的全身,我跌倒了。我在地上躺了几分钟,脸颊压着湿漉漉的草地。我有点害怕——却又有点希望——自己就会死在这儿。可是,我很快就爬了起来,先是用两手两膝慢慢向前爬着,后来又用双脚站了起来。像先前一样,急切而坚决地朝着大路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