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他们在那里,那两个今天曾在阳光下从托尼奥·克律格身旁走过去的人。他又看见了他们——他高兴地吃了一惊,几乎同时认出了他们。汉斯·汉森就站在门旁,离他很近,双腿分开,身子微向前倾,正小心谨慎地吃一大块蛋糕,另一只手放在下巴下,接住碎屑。就在墙旁,坐着英厄堡·霍尔姆,金发的英格。那个邮政职员正夸张地向她鞠躬低语,看样子是邀请她跳舞。他把一只手放在背后,优雅地把另一只手放在胸前。但她摇摇头,表示喘不过气,需要休息一下,于是那个邮政职员便在她旁边坐下。
托尼奥·克律格望着两个人,这两个曾使他受到爱情的折磨的人——汉斯和英厄堡。他爱他们俩,主要不是由于他们的个人特征或者衣着上的相似,而是由于他们种族和类型相同:淡色的皮肤,金黄的头发,灰蓝的眼睛。这一切都让他联想到纯洁、愉快和无忧无虑的生活;联想到既简单又充满高傲的纯洁无瑕的冷漠……他看着他们:汉斯·汉森正穿着水手服站在那儿,还是像过去那样雄姿英发,阔肩细腰;英厄堡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,兴致勃勃地把头向旁边一耸。她把手,那双少女的手,并不是特别纤细,也不特别娇小的手,放在后脑壳上,以致于薄薄的衣袖从肘部滑了下来——突然,思乡之情震动了他的心灵,他不由得缩回到黑暗中,以免别人看见他脸上肌肉的抽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