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——一个星期一两次吧——这位太太也到楼上孩子住的地方去看他。她像活了过来的《时装杂志》里的画中人，穿着最美丽的新衣服，戴着小手套，穿着小靴子，笑容可掬。奇妙的围巾、网织衣、珠宝在她周身上下闪烁。她每次都戴上一顶新软帽，上面时刻簪着盛开的鲜花；要不就插着华丽的弯曲鸵鸟毛，柔软雪白，像一簇簇的山茶花。孩子在吃饭，或者在画士兵，抬起头来瞧着她，她气度高贵地朝他点两三下头。她离开房间的时候，留下一缕玫瑰的清香，或是别的什么香气，经久不散。在孩子眼里，她是天仙，比他父亲——比天下所有的人都要高贵，只能远远地顶礼膜拜。这位太太坐马车去兜风真是令人敬畏的大典；他坐在后座上，不敢出声。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对面衣着华丽的公主。先生们骑着矫健的骏马走上前来，笑嘻嘻地跟她说话。她瞧着他们，眼睛放出明亮的光彩。他们过去的时候，她的手微微颤动，优雅地挥动着。他跟她出去的时候穿上红色的新衣，在家的时候，穿着棕色的麻布衣就行了。有时候她出去了，用人杜丽在给他铺床，他就来到他妈妈的房里。在他看来，那是仙女的洞府——一间神秘的房间，里面满是华丽有趣的东西。衣柜里挂着那些美丽的衣服——粉红色的，蓝色的，五彩缤纷的。梳妆台上摆着珠宝匣，匣子镶着银扣；还有奇妙的铜手，上面戴满了无数只晶莹发光的戒指；还有一面落地穿衣镜，真是件神奇的艺术品，镜子里他只照得见自己的头部，一种惊奇的表情，以及杜丽的影子（扭成了怪样子，仿佛到了天花板上），她正在把床上的枕头拍拍松。啊，你这可怜的孤孤单单、无知的小孩！在小孩的口里和心里，“妈妈”本是上帝的别名。而这个孩子崇拜的却是一块石头！